近日，江西的刘先生换了新车，准备注销一年多前安装在旧车上的ETC设备，拿回300元的预存金。由于当时的ETC销售人员已无法联系，他咨询了ETC平台的客服。不曾想，对方却断然拒绝，理由是他不符合严苛的注销要求：用户需使用满三年，并且每个月完成至少使用一次ETC设备的消费记录。“这不是霸王条款吗？当时销售从未跟我提起这些。”刘先生很气愤。
在黑猫投诉平台，类似关于ETC销售人员虚假承诺、设置退款门槛的投诉数量已达数千件。解放日报·上观新闻“民声直通车”记者采访多名受害者发现，此类ETC销售的套路手法娴熟，通过虚假承诺诱导消费者下单随后失联。平台方利用合同条款的“隐蔽性”独善其身，将责任推脱于销售人员的“业务能力”。
预存金“话术”先吸引安装
采访中，多名消费者均表示，自己是被ETC“地推”人员或电话主动找上门的。刘先生回忆，他在停车场遇到了这名销售员。对方带着工作铭牌，自报家门，称是金润公司，可现场办理ETC业务。对方称，预存费用可享受高速费折扣优惠，还能抵扣日常通勤费用、随时提现，刘先生便同意了办理。
消费者王先生在“金润二当家”小程序上办理的ETC卡叫“金润日日通-畅行卡”。
在“金润二当家”小程序上，销售员替他注册了一张“金润日日通-畅行卡”，并绑定身份证、银行储蓄卡等个人信息。查看账户状态，充值金额仍然为零，300元的预存金到底放在哪里并不可知，平日的扣款都从自己的银行账户扣取。直至今年申请注销，他向客服申请退回预存金时，才发现被“套路”了。客服言之凿凿，称相关要求都写在电子合同上。如销售有虚假承诺的行为，让其举证。刘先生对电子合同的签署环节并未留下印象，“十多页密密麻麻的文字根本看不过来。”
在上海市民商先生眼里，地推ETC人员的推销伎俩十分娴熟。今年2月，一个400开头电话、自称是官方ETC安装人员联系他，称可提供上门安装服务，目前就在他的车旁，带上材料可以直接办理。商先生恰好不想再费时跑一趟官方办理网点或者银行，于是答复办理。在会面中，这位身穿绿色马甲，带有高速ETC标志的销售表示，虽是“免费”安装，但是要预充值498元费用到账户中，可抵扣高速费用。商先生没多想先支付了费用，交由销售员注册安装，等到他查看转账信息，发现498元购买的是无关紧要的会员权益，收款方是上海驾速捷交通科技有限公司，并非官方受理点，这才感到不对劲。当他再次联系销售员的微信，对方已失联，距离办理完成仅10多分钟。他当即报警，并联系客服退款。
市民商先生“充值”498元后发现，实际购买的是一些会员权益。
记者梳理发现，关于ETC销售虚假承诺的投诉中，客服人员并非不知情，但多以“业务不熟练”“查不到这个人”，以合同内容为准为由推脱责任。
利益主体多推高注销门槛
更令不少消费者困惑，他们投诉后才得知，尽管ETC平台运营方都是注册在上海的公司，但设备发行方既不在上海，也不在消费者所在地。这导致消费者在多个省区市之间来回投诉，维权成本陡增。
怎会如此？近期，记者登录“金润二当家”小程序看到，该平台提供“客车ETC”“湘通卡”“黔通卡”“沪通卡”四个选项。其中，刘先生办理的全国通行“客车ETC”卡已无法办理，官方解释称“因高速系统升级维护，畅行卡新办将暂停，开通时间有待通知”。记者进一步询问客服，对方发来一个二维码，扫码后也是一个相似的注册入口，只不过多了“推广码JHQG请确认以免业绩损失”一栏。他提到，可以选择“湘通卡”，一样都能用，享95折优惠。
“金润二当家”小程序上可通办多地ETC卡种。
除了给消费者推销非当地卡种外，记者在刘先生签约的ETC合同中也发现了线索。比如“金润二当家”小程序所关联的公司，有甲方金润商业保理（上海）有限公司，负责相关应收账款融资、销售分户账管理等保理业务，有乙方上海金润联汇数字科技有限公司，是ETC代理发行方和平台技术服务方。还有一家西藏招商交建电子信息有限公司，提供车辆电子标签等方面的技术支持，实现电子标签与ETC记账卡的配合，从而实现不停车交费的功能。
在合同第19页中提到：“您未按时激活或使用未满3年申请注销的，需支付电子标签及ETC记账卡费用。（根据您选择的产品、费用标准有所不同，具体请咨询招商交建），否则招商交建有权不予注销，直至收回设备及办理业务所产生的费用。”这不禁让刘先生想到，客服提到的需满三年使用，还需每月刷卡一次的“注销门槛”出处可能来自这里。
一名业内人士指出，随着ETC业务的全国联网以及社会资本的广泛参与，办理过程中涉及平台注册、实时结算、预付费、设备安装、设备密钥罐装等环节，利益主体众多。或是出于利益分配的考虑，令消费者遭遇设置注销门槛高、注销时间长等不合规问题。
ETC公司要整治业务员虚假宣传
更多消费者投诉还提到，诸多收费名目在注册和签署合同环节提示不明显。来自重庆的消费者赵女士就后知后觉，今年2月，她向“金润二当家”客服申请注销过程中比对发现，实际上平台在扣款中收取了3%的服务费；要想注销还要支付300元的设备费、50元的注销费。
消费者认为，诸多收费名目在注册和签署合同环节提示不明显。
以刘先生的合同为例，总计26页，记者仔细翻阅合同发现，销售员口中的300元预存金，实际上是平台管理费，并非能随时提现、抵扣日常费用。因为在合同的最后一页，记者看到一份“金润ETC记账卡产品说明书”，提到平台管理费为300元/车，注销违约金为50元/车。此外，合同中列明的保证金更接近预存的概念，但也只有0元和500元两档。
销售员口中的300元预存金，实际上是平台管理费。
记者以消费者身份联系“金润二当家”咨询注册和注销的相关要求，对方表示，不同卡种要求不同，具体会在小程序界面提示。用户申请注销，验证本人信息后，停卡15天就可完成。并未提到可能有注销费用。
“仅仅是落在纸面上的提醒根本不够，在签署环节，销售都没有向消费者尽到告知义务，甚至还存在隐瞒和诓骗的情况。”刘先生表示，很少人会想到在办理环节录音，也不会想到在微信交流时留痕，要想举证十分困难。
截至发稿前，上述消费者在经历短则一周、长则大半个月的维权后，已部分或全部拿到退款。消费者赵女士感叹，退款过程中反复讨价还价，涉及金额和投入的维权成本完全不成正比。在她看来，地推人员为了拿业绩、冲单量，如没有约束机制，虚假宣传的手段仍会上演，ETC公司作为与用户签订合同的主体应该承担起消费者的售后服务。为此，有消费者建议，ETC公司在用户的注册流程中可以将关键的收费项目通过合同清单的方式列明，由用户去勾选确认并签字，或者语音、视频方式予以记录，进一步规避推广人员的虚假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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